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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话 归途无望

第6话 归途无望

半兽人首都,凯奥兰斯,王宫内部。

贝尔诺·桑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,半兽人的最高领袖“伊瓦”,将自己召见至这王宫内。

伊瓦仍然穿着那身银白色盔甲,端坐在王座之上。桑恩与几位半兽人武士一起,单膝跪在座前粗糙的石砖上。

宫殿的漆红石柱上,隐约可见刀剑的划痕。两侧对称地悬挂着数面兽皮制成的幡布,随着微风飘动。

“马尔贝洛,带他到我面前来。”伊瓦说道。

“是。”乌诺起身走到桑恩面前,说道:“跟我过去吧。”

才经历过一番死斗的桑恩,极度兴奋过后,已是精疲力竭。他勉强着站起身,忽然感到一阵眩晕,向后仰去。乌诺反应过来,一把将桑恩揽住。

“你没事吧?不要着急,慢慢来。”乌诺关切地问道。

桑恩摇摇头,定下神来,朝着王座挪步过去。乌诺仍不放心,搀扶着桑恩走到王座之前。

“马尔贝洛,翻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。”伊瓦说道,乌诺点头示意。桑恩抬头看去,王座背后的墙壁上,悬挂着一副雄狮的图画,与伊瓦胸甲上的图案完全一致。

“贝尔诺·桑恩,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。我和侍卫队亲眼见证了,你独自一人击败哈诺恩的场面。你只是人类,却做到了数十位武士才能做到的事情,实在是令人敬佩。”伊瓦毫不吝惜赞美之词。

“感谢伊瓦大人夸奖。”桑恩回答道,胃里却仍在翻江倒海。

“我就直说了,请加入侍卫队。”伊瓦说道。

桑恩不可思议地望着伊瓦,又转头看向一旁搀扶着自己的乌诺,希望她能说些什么。

“伊瓦大人希望你加入侍卫队。”乌诺又重复了一遍,满是欣喜地补充道,“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,是对你实力的认可。”

桑恩面色凝重,沉默了许久,回答道:“感谢伊瓦大人的认可,但我只想离开这里,回到人类的世界去。”

乌诺顿时变了脸色:“你疯了吗?能担任伊瓦大人的侍卫,是多么崇高的荣耀啊,为什么要拒绝?”

桑恩摇了摇头:“请你把原话转达给他。”

“桑恩,吃喝方面不会亏待你的,你在这里也有足够高的地位。而这一切,只需要你加入侍卫队,参加日常的训练就够了。留在这里吧。”伊瓦劝道。

“伊瓦大人,我知道留在这里是个很不错的选择。但是,容我冒犯,我是人类,我必须要回到同类的身边,才能有正常的生活。”桑恩继续说道。

“桑恩,我想你有些事情不太了解。五年前袭击了你的村庄的半兽人,不是我们。”伊瓦思考一番,说道,“我们是北方部族,而五年前发动战争的,是当时掌权的南方部族,与我们无关。我为你的同胞的遭遇感到抱歉,但是希望你能留在这里。”

桑恩内心一阵悸动,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,泪水在眼眶打转,迟迟没有落下。

“伊瓦大人,谢谢你的好意。但是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家人,我不能忘记他们。留在这里,我做不到。”乌诺轻抚着桑恩的后背,轻声叹息。

“桑恩,现在的情况,你很难回去。从这里到人类的地盘,要经过许多小部族的领地,崇山峻岭,满是沼泽、激流和悬崖,路上十分危险。出了凯奥兰斯,你的人类身份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。退一步说,就算你能安全穿过,那查尔斯特城早已经建起了没有城门的高墙,你孤身一人只会被当成敌人消灭。现在我上台了,会努力和人类方面恢复正常的外交,这需要花很多时间。等到时机成熟了,你再回去也不迟。现在,为了你的安全,留在这里吧。”

桑恩陷入了沉思。自己原以为,只要活着从斗兽场出来,就能回到人类的世界去。可如今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,想要回去比登天还要难,唯一的可能,只能是留在这异族首领的身边,等待着那回归祖国的一天。

正想着,桑恩右手一热,回过神来,见乌诺正握着自己的手,四目对视。她的脸颊微微颤动,轻声说道:“桑恩,留在这里吧。”

热浪席卷着,涌入偌大的宫殿内。在一片寂静中,桑恩长叹一声,终于回答道:

“我同意。”

……

夜晚,桑恩的房间。

木窗旁摆放着石桌石凳,一盏蜡烛固定在特制的铁笼里,摆放在桌上,摇曳着幽暗的火光。桑恩平躺在木床上,倚靠着麦麸填充的枕头,身下垫着竹制的凉席,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的檀香。

“真没想到,这半兽人的地盘里,还有这种舒适的房间,侍卫队的条件可真不错。”这样想着,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,乌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。

“乌诺?”桑恩慌忙爬起身,疑惑地问道。

“我来给你送晚饭,一定饿坏了吧。”乌诺放下托盘,将一大一小两只木碗取出,轻放在石桌上。

“噢,谢谢。”桑恩看着乌诺,一时不知说什么。借着烛光看去,此时的乌诺已经褪去了盔甲,宽大的粗布裹着胸脯和腰胯,小腿缚着网状的护腿,看上去竟瘦削了许多。这是一位半兽人的巫师,也是一位战士,常年在烈日下奔走和训练,使她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。

桑恩凝视着眼前的少女,刚想要说些什么,却只听得腹部传来一阵低鸣。乌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道:“看把你饿的,快吃吧。”

桑恩有些不好意思,挪到石凳前。大碗里放着数块厚实的饼状点心,金黄色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芝麻,每个约有三寸宽。小碗盛着浓稠的玉米粥,肉眼可见蘑菇丁和肉沫。桑恩望着眼前的食物愣神,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。

“怎么,不吃吗?”乌诺疑惑道。

“不,我只是……这几年没有吃过好饭。”桑恩苦笑一声,拿起一块点心,犹豫道,“这些是谁做的?”

“当然是我。”乌诺笑着答道,脸上写满了自豪,“那些家伙们只会把整头猪架在火上烤,这些精细的东西只有我才能做。”

“你可是个巫师……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吧。”桑恩望着手上的点心,咽了一口唾沫,“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点心,不是很放心。”

“巫师怎么了,你可是伊瓦大人看重的人物,我又不会给你下毒。吃一口就知道了。”

桑恩想了想,一口咬了下去。饼干口感酥脆,粘稠的果酱入口,浓重的甜腻感充斥着整个口腔。桑恩不再犹豫,一番咀嚼咽了下去。

“怎么样,是不是很好吃?”乌诺凑过来,满怀期待地看着桑恩的眼睛。

“是很好吃……但是为什么这么甜,味道也有些怪异。”桑恩放下甜点,“这是什么果酱?”

“果酱?我放了很多,苹果、梨、葡萄什么的……”乌诺仰头思考着,自顾自地说道。

“怪不得,果然你们半兽人就是喜欢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吗……”桑恩轻叹一声,端起浓汤,皱着眉头喝了一口,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。“哎,这个汤做的很好。”

“诶嘿,你喜欢就好。”乌诺望着桑恩的侧脸出神,自言自语道,“你能加入侍卫队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
“嗯?”桑恩听得不太对劲,转过头来。

“啊,我是说……这样我就每天都可以……给你亲自做饭了。”乌诺解释道。

“呃,好吧。”桑恩又拿起那半块甜点。

“我其实,从一开始就关注你了。一个人类在斗兽场,能一直战斗那么久,真的是很不容易……嗯我那时候就相信,你一定会有一天离开那里的。”乌诺突然说道。这突兀的台词让桑恩一时走神,呛到了自己,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“你说什么?”桑恩有点懵,不知所措地问道。

“没什么……就是觉得,你虽然是人类,但是论勇敢和自信,我们很多战士都比不上你。”乌诺说着,言语中满是羡慕和赞美,“尤其是最后对战那个家伙,只要一点失误就会丧命的情况下,你还是那么从容,就像是看穿了它的招式一下,轻松拿下了。我那个时候就觉得,一定要……”

乌诺忽然涨红了脸,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,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
“一定要什么?”桑恩还是一脸茫然。

“没什么,就是夸一下你,可别得意。”乌诺连忙站起身,“我要先走了,你吃完了就把餐盘放在那里。”

“哦,好。”桑恩茫然地笑了笑,应声道。

乌诺打开门,思索片刻,又转过身来。

“还有什么事情?”桑恩问。

“明天开始要训练,你早点休息。”乌诺说,“我的房间就在隔壁,有事情的话随时欢迎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“桑恩,晚安!”乌诺笑着说道,“明天见!”说罢,关上了房门。

“呃,好,明天见。”桑恩喝下最后一口汤,吹灭蜡烛。躺回竹席上,闭上了眼睛。

“半兽人……真奇怪啊。”

这样想着,桑恩很快进入了梦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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